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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李商隱與朱淑真 ◎蔡明裕
2021年08月07日
圖／慕梅
李商隱的暗戀詩
《通鑑》記載著：長慶年間，給事中丁公著上書曰：「國家自天寶後，風俗奢靡，宴席以喧譁沉湎為樂。而居其重位，秉大權者，優雜肆居公吏之間，曾無愧恥。」李商隱那個時代，貴族宴遊的奢靡風氣非常盛行，所以當時的文人終不能免俗。一般人可能覺得李義山（李商隱）對妻子那麼痴情，是不可能喜歡上別人，然而沒有幾個文人是可以超越時代的，李商隱同時期的杜牧之、溫庭筠更以風流自賞，從各方面記載大約可以看出來。什麼「十年一覺揚州夢，贏得青樓薄倖名」，自不必說。文壇領袖韓愈、白居易都無法免俗，說出「同是天涯淪落人」的江州司馬白居易，家中更畜養歌妓舞妓上百人。部分原因在於李商隱以《無題》為代表的詩歌中，表現出一種撲朔迷離而又精緻婉轉的感情，容易被人視為豐富的愛情體驗的表達現象。
李商隱以二首無題，可看出其暗戀之意：
（其一）
昨夜星辰昨夜風，畫樓西畔桂堂東。
身無彩鳳雙飛翼，心有靈犀一點通。
隔座送鉤春酒暖，分曹射覆蠟燈紅。
嗟余聽鼓應官去，走馬蘭台類轉蓬。
（其二）
聞道閶門萼綠華，昔年相望抵天涯。
豈知一夜秦樓客，偷看吳王苑內花。
講了這麼多，也不是要講李義山什麼，第一首已經表明了他愛過一位貴家小妾美女。說「身無彩鳳雙飛翼，心有靈犀一點通」，因為此情不可在現實公開。但兩人彼此心有靈犀，兩情相通的。
是說不能公開成雙成對，但要完全了解這段感情的結果，要看第二首。第二首說二人雖心有靈犀，相知有年，但詩人拘於世俗禮法只能希冀於偶然邂逅或偷看一眼，所以李義山雖風流，但總算沒有忘記「發乎情止於禮」的古賢聖訓。
李商隱的愛情詩以《無題》最著名。這是兩首戀情詩。詩人想起昨夜參與的一次貴家後堂之宴，表達了與意中人席間相遇、旋成間阻的懷想和惆悵。其中第一首無題詩「昨夜星辰昨夜風」更是膾炙人口。
對這首詩的理解和看法歷來眾說紛紜，有人說是君臣遇合之作，有人說是窺貴家姬妾之作，還有人說是追想京華遊宴之作……，但羈宦思樂境也好，覬覦貌美女郎也罷，詩中所表達的可望而不可即的皆然心態應是力透紙背，那些尋常或普通的意象，被有規律的置放在短短八句五十六字當中，表現了一種追尋的熱切和悲哀的失落。
這首七律，首聯由今宵之景，聯想對昨夜席間歡聚時光的美好回憶。詩人並未直接敘寫昨夜的情事，而是藉助於星辰好風、畫樓桂堂等外部景物的映襯，烘托出昨夜柔美旖旎。
在這個星光閃爍、和風習習的春夜裏，空氣中瀰漫著令人沉醉的幽香，一切似乎都與昨晚在貴家後堂宴飲時的景況一樣，而席間與意中人相遇的那一幕卻只能成為難以再現的回憶了啊。第二首無題詩大概說，閶門中有位有一位萼綠華的女子長得美麗絕倫，卻沒想到昨晚像蕭史那樣參加一次豪門盛宴後，竟然產生了偷窺的衝動，以前常常聽到人們談論到，但自己總是覺得好像在天邊那麼的遙遠。李商隱說的花似玉的美女，以吳宮苑內的花比喻，當然不會是花園裡的花卉植物，而是一種形容。秦樓客，用蕭史典故，表示言己之為愛婿身份。詩意中既有艷情又有寓慨，而主要還是表達男女之間心中彼此思慕的心境。
朱淑真的斷腸詞
朱淑真是中國宋代著名女詞人，與李清照『差堪比肩』，並稱『詞壇雙壁』。其雖家世顯赫，婚姻卻十分不幸，她所寫的詞很多因為由於自己的婚姻的不幸，所嫁非偶，日夜思念自己的意中人，而有一些感動人心的悲戚作品。
朱淑真寫過：
蝶戀花．送春
樓外垂楊千萬縷。欲繫青春，少住春還去。猶自風前飄柳絮。隨春且看歸何處。
綠滿山川聞杜宇。便做無情，莫也愁人苦。把酒送春春不語。黃昏卻下瀟瀟雨。
朱淑真寫景物為情思，從風飄柳絮的景象看，詞中所寫，當是暮春煙柳，而非細葉新裁的仲春嫩柳，這是從「樓外垂楊」著筆。這樣方與送春之旨吻合。楊柳依依的形象和折柳送別的風習使人們從柳條想到送別，包含了想像的跨越飛躍，從「垂楊千萬縷」想到它「欲繫青春」 ，卻是朱淑真的獨特感受，可以看出來的。從「送」到「繫」，雖只在一轉換之間，卻進一步寫出了柳的繾綣多情。那千萬縷隨風盪漾的柳絲，像是千萬縷柔漫的情思，力圖挽住春天。惜春傷春，留春送春，詞中常調。這首「送春」詞卻別具一份女詞人的巧思妙想與慧心深情。她人至此，不過嘆息傷感而已，詞人卻從隨風飄蕩，然而「少住春還去」，因為春畢竟是留不住的。
朱淑真在少女時代，有一段純美的愛情，但婚後生活卻十分不如意，最後憂鬱而終。這首詞正是她對昔日美好生活一去不復返的追戀哀傷不已的反映。
另外還有一詞：
《生查子．元夕》
去年元夜時，花市燈如晝。月上柳梢頭，人約黃昏后。
今年元夜時，月與燈依舊。不見去年人，淚濕春衫袖。
明代徐士俊認為，元曲中「稱絕」的作品，都是仿效此作而來，可見其對這首《生查子》的讚譽之高。此詞情調哀婉，言語淺近，用「去年元夜」與「今年元夜」兩幅元夜圖景，展現相同節日裡的不同情思，將不同時空的場景貫穿起來，寫出一位女子悲戚的愛情故事，彷彿影視中的蒙太奇效果，也因此更具民歌風味。
全詞在字句上講求有意錯綜穿插，勻稱一致，它用上闋寫過去，下闋寫現在，上四句與下四句分別提供不同的意象以造成強烈的對比。詞作通過女詞人對去年今日的往事回憶，抒寫了物是人非之感。既寫出了伊人的美好和當日相戀的溫馨甜蜜，又寫出了今日伊人不見的悵惘和憂傷。詞的語言通俗，構思又巧妙，全詞以獨特的藝術構思，撫今追昔的手法，運用今昔對比，從而巧妙地抒寫了物是人非、不堪回首之感。語言平淡，意味雋永，有效地表達了朱淑真所欲吐露的愛情遭遇上的傷感和苦痛體驗，體現了真實、樸素與美的統一。形象生動，語短情長，又適於記誦，所以古今廣泛流傳。
《江城子．賞春》
斜風細雨作春寒。對樽前，憶前歡，曾把梨花，寂寞淚闌干。芳草斷煙南浦路，和別淚，看青山。
昨宵結得夢夤緣。水雲間，俏無言，
爭奈醒來，愁恨又依然。展轉衾裯空懊惱，天易見，見伊難。
朱淑真寫這詞表達她失戀的悲愁，充滿心靈深處的凄厲哀痛。朱淑真在少女時期曾有過一段自由愛戀的幸福，可是後來由父母主婚，強嫁一位俗吏，志趣難合，遂憤然離去。這棒亂點鴛鴦譜的憂傷，這瓊枝糊插、忍遭摧損的隱傷，縈盤鬱結於心，使她在恨、愁、悲、病、酒五字生涯中凄涼以終，她的《斷腸詩》、《斷腸詞》真實地銘刻著她心靈上的傷痕。這首《江城子》算是最典型的代表作。雖然題作《賞春》，但只不過說明愁恨是因其所觸發而已。時當春日，詞人獨對孤樽，或許欲以解悶而已。卻勾起了她對許多前歡，往事的回顧。不想這斜風細雨，這料峭，春寒，這前歡，應當是少女時期與戀人歡樂的聚會，是花前月下的歡歌，還是蘭閨之中的私語，詞人沒有說，留給讀者去想像了。她只記下了歡會後的寂寞凄涼和送伊遠行的慘別情景。曾把梨花，寂寞淚闌干。情人離去寂寞無歡，只有手把梨花，淚水橫流而已。玉容寂寞淚闌干，梨花一枝春帶雨二句詩意，用這種啼淚愁容的形象描寫烘託了悲哀之情。聚會之後的暫別尚難為懷，又要送君遠行，情何以堪。芳草斷煙南浦路，和別淚、看青山。寫送別，自江淹《別賦》之南浦，和屈原《河伯》之送美人兮南浦，一詞便成為情人別離地點的代稱了。送君南浦，所引發出來的。傷如之何以後，充滿濃郁的感傷色彩，襯托出茫茫悲情，充滿了濃郁的感傷色彩，芳草斷煙，帶著悽茫之景。※
